“dont make a cult out of suffering”

关于

嵐(上)

「1」


晨六点,绚瀨绘里从睡梦中苏醒。



米色地毯上印着一条细窄的光路,熹微的晨色从落地窗布帘的缝隙间漏进来。床头电子闹钟无声闪烁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家具好像早已醒来,一起屏住呼吸注视着绚瀨的方向,隙开的木门外一片安谧的黑暗。


海未起来了?


身旁的被角被人仔仔细细地抚平,没有印痕的枕头毫无感情地待在床上。


「唔…」


绚瀨绘里稍微侧了侧有些重的脑袋,似乎一夜的深眠让它变得迟缓了。


好早。




卫生间里灯暗着。


推开房门的绚瀨踏进黑魖魖的过道,拖鞋和木质地板摩擦之声遥远得像穿越了几万光年。


啊…啊咧?


到处漂浮着的异样的空气无法带来任何实感,这个夜晚时分被温暖灯光充满着的客厅在晨光下却褪去了它伪装的糖衣。


冷静的,冷漠的,冷酷的早晨直率地展现在眼前。


为什么要哭泣呢,海未?


绚瀨怔怔地扶着转角的墙壁,无言地注视着眼前这不可名状的情景。


昏暗的晨光里自己的女朋友,过分可爱的女朋友,垂首哭泣着。




「1」


「我牵你的手好吗?」


突然被这样子问了。


「…唔诶?!」


园田海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太阳穴附近血管也不知所措地跳跃着。


牵牵牵牵手?!

这太太太太羞耻了!

不行的吧…这种事情…

这里人好多,牵手的话绝绝绝绝对会被发现的…


「请恕我…诶?!」


被牵住了…


指尖的干燥凉爽让园田无法思考,仿佛被猛地扔进了一个消音的房间,余响皆无,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犹如即将引爆似的疯狂鼓动着。


为什么?


身侧人微笑了。


「因为,海未看起来也很想牵手的样子嘛♡」


「…胡说!我才…」


「没关系喔,这种事情。」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只要是海未希望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也没关系。」


「海未希望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会做喔。」


这是…什么意思?


园田望进对方水蓝的瞳孔,看着这片广袤的清色在自己的注视下化作温柔的海洋。


「因为,海未会给我勇气嘛。」


她又笑了。




脸颊热到一个危险程度的园田偷偷去看已经侧过头的恋人。


看她灿烂的金色头发和通红的耳朵。


什么嘛…

这个人也不是完全不害羞嘛。



「2」


朝阳下,廊外的梅树向纸门投上金黄的侧影,溢满一室的明亮带来一种转瞬即逝的庄严。


第五天。


园田海未回到家以来尚且还未从双亲那里获得过别的答复,「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除了严厉的「不可以」外,震怒的父亲似乎丧失了其他语言功能,说话也好,倾听也好。母亲却惯常沉默着,眼睛红肿不堪。


算了。


到目前为止过着正直而坚定生活的海未第一次有了放弃也罢的疲惫感。太累了。高中时期被迫退出第一次LOVE LIVE!大选,看着穗乃果昏倒在舞台上的自己都不曾如此疲倦。


那个时候不过是失去了连同梦想在内的一部分自我,现在却是在将整个的自己连根拔起,这种仿佛要将至今为止和世界相连的所有经络斩断般的疼痛,鲜血淋漓。


「园田海未」的存在正从内部被动摇着,即将分崩离析。


如同海啸将至的村庄所特有的诡异悄寂一般,一阵无法抵抗的怠倦席卷而来,几乎就要将海未沉在悄寂的底端,等待着被永恒的潮水掩埋。


太累了。


海未重新躺下身,伸手拉上被子的半途险些陷入沉睡。


回去吧,家里还有…


睡着之前的最后一念被无法抗拒的黑暗淹没。



「3」


「…太多了、绘里、太多了…」


潮湿的双眼失焦地大睁着,浸润在泪水中的蜜色瞳孔无神而柔弱,交缠的手指渐渐脱力,如同一朵花枯萎在绘里掌间。


绘里贴着她的颈脖小心翼翼地喘气,婆娑的发间传来遥远忍冬花的香味。


熟悉的隐忍,熟悉的轻颤,熟悉不过的强忍羞怯的倔强神情,直到回归夜晚的现在,绘里才得以确定海未仍旧是那个过于正直的女子,那个属于自己的恋人。



为什么要哭泣呢,海未?


沙发上的身影仿佛听见脚步声般地抬起头,任由溢满泪水的双眸黯淡在灰暗的晨光里,疲惫得令人心疼。


以往平静的声线颤抖不定。


「我爱你。」



绘里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走过去,将这个太过忍耐的年下搂进怀中。


埋在前胸的深蓝色脑袋一动不动,温热的液体从T恤的布面渗进来。


「我也、爱着海未唷,深深地、爱着你。」



我让你感到这样不安吗,不安到哭泣的程度?


心脏正中那块柔软的地方好像被她攥在手里搓揉,绘里不由收紧手臂圈住自己哭泣的恋人,一阵尖锐的酸涩感沿着脊椎骨传上来,圆滚的泪珠从努力睁大的眼睛里落下。



客厅落地窗外天色灰暗如旧,晨六时的阳光不知所踪,倒是堆积的云朵间渐渐涌起暗流。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4」


雷声震耳欲聋,海未踏进门,在玄关的针织毯上蹭了蹭鞋子,顺手把一场大雨关在屋外。


「我回来了。」


……


冰箱嗡嗡地响着,好像在代替它的另一个女主人说「欢迎回来」。



一周的带薪休假,最后一天下午急匆匆从秋葉原老家赶回来。刚好处于下班时段,电车显得有些拥挤,但海未所在的车厢不知怎的鲜少面无表情的下班族,穿着随意的回程男女身上散发出一种颓废式沉默。


才出车站就遇到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满身的风尘仆仆被这场措手不及冲刷成狼狈,进入到熟悉的干燥空气里的海未终于得以松口气,让自己湿漉漉的倦意在安心感里慢慢烘干。



洗完澡出来,家里仍旧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在厨房手巾上擦了擦手,抬头望向的时钟指向6点差五分。


差不多应该回来了吧。


「回來了。

   今天晚上我做炖裙带菜好吗?」


洗澡之前发的Line消息仍显示着未读,上一次对话已经是两天前了。真是的,两个人都焦头烂额。


应该已经在电车上了吧。



海未打开冰箱,寻找着被自己储存在方形保鲜盒里的小菜。


左边的第二个…


诶?


奇怪,裙带菜已经吃完了吗?


冰箱里本应放着红色保鲜盒的角落空无一物。


出发之前亲手腌了一些放在盒子里,明明不会做菜,难道是自己炖来吃了?


奇怪。


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越积越多。


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海未滑开锁屏,Line消息仍旧显示未读。


……


不对!


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日曜日。


今天是礼拜天。


想起电车上稀稀疏疏的便装男女,来自不被回应的不详预感一阵又一阵潮水般泛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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